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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三十一章
老手,很会抓做活的工匠。这点酒菜使所有的人都没兴致再去体育场了!

    晚上,二十几个揽工汉围着火炉子,从塑料桶里把散酒倒进一个大黑老碗,端起来轮着往过喝。黑老碗在人手中不停地传递着。筷子雨点般落在放土豆丝的盆子里。

    连续喝了几轮后,许多人都有了醉意。一个半老汉脸红钢钢地说:“这样干喝没意思,咱得要唱酒曲。轮上谁喝,谁就先唱一轮子!”

    人们兴奋地一哇声同意了。

    酒碗正在“萝卜花”手里,众人就让他先唱。“萝卜花”把黑老碗放在脚边,说:“唱就唱!穷乐活,富忧愁,揽工的不唱怕干球!”他说他不会酒曲。众人说唱什么都可以。“萝卜花”就唱了一首往古社会的信天游。他的嗓音好极了,每段歌尾还加了一声哽咽——格格英英天上起白雾,没钱才把个人难住。

    地绺绺麻绳捆铺盖,什么人留下个走口外?

    黑老鸹落在牛脊梁,走哪达都想把妹妹捎上。

    套起牛车润上油,撂不下妹妹哭着走。

    人想地方马想槽,哥想妹妹想死了。

    毛眼眼流泪袄袖袖揩,咱穷人把命交给天安排。

    叫声妹妹你不要怕,腊月河冻我就回家……“萝卜花”唱完后,揽工汉们都咧着嘴笑了。

    孙少平坐在一个角落里,却被这信天游唱得心沉甸甸的。他真惊叹过去那些不识字的农民,编出这样美妙而深情的歌。这不是歌,是劳动者苦难而深沉的叹息。

    “萝卜花”唱完后,喝了一大口酒。他自己没笑,把酒碗递到身旁那个瘦老汉的手中。

    瘦老汉吃得太多,便把羊毛裤带往松放了放,豁牙漏齿唱开了一首戏谑性的小曲——初唱刘家沟,

    刘家沟又有六十六岁的刘老六,老六他盖起六十六层楼,楼上拴了六十六只猴,楼下拴了六十六头牛,牛身上又驮六十六担油,牛的肯又捎六十六匹绸,忽然来了个冒失鬼,惊了牛,

    拉倒楼,

    吓跑猴,

    倒了油,

    油了绸,

    又要扶楼,

    又要拉牛,

    又要捉猴,

    又要揽油,

    又要洗绸,

    哎嗨依呀嗨,

    忙坏了我六十六岁的刘老六!

    瘦老汉还没唱完,众人就笑得前伏后仰了。等老汉尾音一落,他对面一个二楞小子破开喉咙既象喊叫又象唱——本地的曲子不好听,叫咱包头后生也吼上两声!

    有人喊叫说:“还没轮上你哩!”

    有人说:“就让这小子吼上两声吧,要不他嘴里痒痒嘛!”

    众人都已经喝到了八成,红着脸手指“包头后生”的嘴巴哄堂大笑。

    这小子也就醉意十足地咧开嘴巴唱道——六十六的老刘六下里分,唐僧在西天里取真经;取回来真经唐僧用,捅下了乱子都怨孙悟空!

    这小子连编带诌,还蛮有嘴才!

    老碗现在轮到一个边乐和边在裤腰里寻虱子的匠人手里。他额头上留着几个火罐拔下的的黑印,嬉皮笑脸地唱道——

    人穷衣衫烂,

    见了朋友告苦难,你有铜钱给我借上两串,啊噢唉!

    我有脑畔山,干阳湾,沙笨黄嵩长成椽,割成方子锯成板,走云南,下四川,卖了钱我再给老哥周还!

    这是一首地道的酒曲,赢得了满窑喝采声。

    酒碗在众人手里摇摇晃晃地传递着,各种调门嗓音一首接一首唱着小曲。炉中的炭火照出一张张醉醺醺的面孔。窑里弥漫着旱烟和脚臭味,叫人出气都感到困难。此时,这些漂泊在门外的庄稼人,已经忘记了劳累和忧愁。酒精在血液中燃烧着,血流在燃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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